无风不自矜_

【李简】复刻（中）

“我活成你的样子，骗自己从未分离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正文

吃饭的时候，白新羽看见李玉在简隋英惯坐的地方也放了一碗饭。

接着放了筷子。

然后是一碗粥。

粥里放着勺子，他看见李玉轻轻搅着粥，直到那粥变得温凉。

他才落座开始吃饭。

一套动作自然熟练，好像日日如此。

白新羽慢慢吃着饭，心里揪着疼。

离开李玉家后，白新羽给李玄打了电话，叫他去劝李玉。

毕竟这样守着李玉根本不是个办法，最好是趁现在李玉还没有在自己营造的假象中越陷越深，赶紧把他拉出来。

他要是一直这么消沉堕落下去，早晚有一天那个用来蒙骗自己的谎言会出现裂痕。而那时的他会对这个假像产生依赖，到时候他要是受点什么打击，后果不堪设想。  

“你说嫂子他能放下吗？他那么深情，那么固执的一个人……”  

俞风城牵过白新羽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兜里，“能的，他是个聪明人。肯定…会想通的。”

是吗？

但愿吧。

钟表指针指向10，十点了。

饭桌上孤零零放着一份饭菜，李玉就坐在一边。

…『“啧，服务一点儿都不周到，知道我回来迟，饭都不给热一下？”

“都热过一遍了，怎么才回来？”

“加班呗，再热一遍，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都……”』…

…………

十点了，你为什么还不回来。

你不回来，饭就只能一直冷着了。

整整半个月，他就这样守着一盏晚灯，锲而不舍地等待着那个不会再回来的人。

好像只要他足够耐心，只要他一直等，一直等，就会有奇迹发生。

有敲门声传来，他着实兴奋了一把，手握上门把，他甚至还妄想着门外是他熟悉的音容笑貌。

来的人是李玄。

白新羽也不知道李玄是怎么开导李玉的，那样固执的一个人，居然也会被说动。

不过，好像他哥也是这样的。

那是他几岁的时候来着，他小姨过世，他哥天天都守在灵堂，谁劝也不听，只是茫然无措的等待。等来的却是简东远另娶别人的消息。

红白交叠，同是锣鼓喧天，色彩碰撞，在简隋英心上磕出一道道伤痕。

简隋英更执拗了，守着那个家原原本本的样子，谁动都不行。

简老爷子大老远跑来北京，一个晚上，说动了简隋英，第二天简隋英就跟着老爷子回秦皇岛了。

这件事他和李玉讲过，再之后就是他哥抱怨说，李玉现在看他，就跟看自家儿子一样。

不过，这都是早以前的事了。

李玉能自己绕过这个弯来自然是好的，或许真的就像俞风城说的那样，时间长了，再浓烈的感情都会被冲淡，他们也都可以对这段过往心下释然了。

又过了一周，李玉打算回公司上班了。

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整天窝在家里，每天除了睡和吃，就是发呆，这还像样吗？

他怎么可以消沉下去。

还有一个大项目没有拿下，他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，把这个公司经营的风生水起，这才是他应该做的。

临走前，他收拾了一遍屋子，乱放的衬衣领带，乱扔的零食袋子。都回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。

他还从角落里翻出了几盒烟，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，应该是很久之前才放的。

李玉久久凝视着那几盒烟，将他们揣进了自己兜里，出门了。

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简总过世的消息，因为集团缺少了主心骨。许多待办事项都延期，利润率也直线下降。当他们知道小李总复工时，人人都喜忧参半。

李玉和简隋英的事在公司不是秘密，那戒指都明晃晃戴着呢，也不怕别人过问。现在李玉回公司，上上下下的人都管好了自己的嘴。一时间，公司竟无人再敢提简隋英。

而李玉就和这些员工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。

白新羽最近发现李玉越来越像他哥了。

这还不是他第一个发现的，那天他在半路上碰到简隋英的助理——现在应该是李玉的助理了——突然拉住他神神秘秘地和他说，李总的行事风格越来越有简总的味道了，上回项目招标的时候，李总寸步不让的性格，真是像极了简总啊。

白新羽这才后知后觉，上回李玉问他借火，他正好没带打火机。现在回想一下，李玉居然开始抽烟了吗？

那……他这么做，到底是在模仿他哥，还是下意识的行为？

因为太过于想念那逝去的音容笑貌，便要让那湮没在火中的，属于简隋英的东西，以另一种方式存活在他自己身上吗？

这样做，好吗？

另一边，项目投资的董事讨论会还没有结束，李玉稳坐在长桌一端，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叩桌面，半垂着眼睑，听着一个公司高管的发言。

坐在李玉一侧的一个姓郑的董事，目光聚焦在李玉曲起的食指上。和简隋英有些交情的人都知道，那是简隋英思考时的惯用动作。

忍不住心下感慨，这位年轻的小李总，和简总真是有几分相似呢。

他察觉出端倪，是俩人在吸烟室打了个照面。

当时李玉揣着一盒简隋英常吸的烟进了吸烟室。他本不爱闻烟味儿，可看着那盒还剩了一半的烟，不知什么原因，他就是想试试。

进去之后，他才发现自己没带火。

本想就此作罢，身后的人却叫住了他，“李总没带火？”

李玉转过身，郑总掏出个打火机递给他，不经意问道:“李总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？”

李玉没接话，他把烟点着，学着记忆里那人的动作，将烟递到唇边吸了一口。那股辛辣刺鼻的烟味瞬间涌上喉咙，带着熟悉气息的尼古丁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，熏得他眼睛发酸。

他捂着嘴呛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，一旁的郑总语气三分调笑，七分认真:“李总第一次抽烟啊，以后还是少抽点吧。”

李玉眸色暗沉，烟头忽明忽暗的红光照进他漆黑的瞳孔中。他朝着郑总象征性的点点头，目送着郑总出了吸烟室。

现在偌大的房间里，只剩他一个人了。

李玉动作不带顿的又把烟送到嘴边，用力吸了一口，这回那股烟草的味道直接将他呛出了眼泪。

李玉透过水汽和白烟注视着被虚化了的白墙，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可笑。

你到底在干什么呢？

上回你亲哥毫不留情的把你仅存的一点幻想都给敲了个稀碎。现在的你还有什么呢？

你只有你自己了，李玉。

他自虐一般拼命吸着那支烟，吸了咳，缓过劲儿来又吸，逼着自己去习惯那种呛鼻的焦香。

去习惯简隋英所习惯的东西。

董事会进行的很顺利，项目最终决定推动，董事会还决定联合邵家的风投公司，这块耗时近半年的硬骨头，算是被李玉啃下来了。

事项定夺好后，李玉下午就去了邵群的公司。

邵群刚从车上下来，背对着李玉关车门。

“邵总。”身后有个人朗声叫了他一句，邵群正要回头，余光却瞥见漆黑色的车身上倒映出那个人的身形，肩宽腿长，西装笔挺，皮鞋锃亮，浑身都勾勒出一种意气风发和恣意张扬。

邵群扭身的动作生生顿在了当场，那个人……那个人的气质和走路的身形，都与简隋英格外的相像。

他看着那个人身形越放越大，一时竟忘了回身。

就在他愣神的瞬间，李玉已经走到了他身边，伸手拍拍他的肩，“邵哥。”

邵群猛一激灵，回身却看到一张年轻俊秀的脸。

“你…李玉？”邵群当机的大脑缓过劲儿来，“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儿啊？”

李玉整了整衣襟，“之前提到的那个项目要注资了，来谈合同的。”

邵群看着李玉不知有意无意撩上去的一侧刘海，心下暗叹，看来员工们私底下的窃语是真的，李玉真的和隋英愈发相似了。

谈合同时，李玉那锋芒毕露，寸步不让的作风让邵群有些恍惚。这家伙——真不愧是简隋英的人，一股子刚劲全展现在这上头了。

他拗不过李玉，也不和他斤斤计较，大笔一挥就在合同上签了字。出了会议室，李玉口气三分认真七分调笑，“邵总，今天这是怎么了？刚见你就恍恍惚惚的。”邵群看了李玉一眼，“嗐，没什么，就是看你太像……”邵群话音顿住，他还没忘，李玉刚从隋英死亡的打击中走出来，他现在可不敢再刺激到他，哪怕一点。

李玉追问，“像什么？”

“没啥，”邵群立刻转移话题，“晚上邵哥请你吃饭，恭喜你拿下新项目。”

李玉轻笑着摇头，“下午还有饭局，腾不出空来，就先走了。”

“那行，不送了啊。”

李玉朝他挥挥手，身影消失在了楼梯角。

这个大项目拿下，李玉心里也似卸下了千斤重石，他长呼一口气，手不自觉的从兜里掏出烟盒，抽出一支烟来，叼在唇边吸了一口。

烟雾徐徐散开，李玉抬头，对上一双清湛眼瞳。

电梯锃亮的金属门外加装了平面镜，为的是方便人们整理仪容。李玉望向镜中的自己和消散在空中的烟雾，就像透过这梦一般的朦胧看到简隋英的碎片，看到他的幻影。

看着看着，他倒也明白了几分，明白了邵群刚才没说出口的像谁。

李玉下意识地在世界中寻找简隋英的身影，找不到，自己竟就慢慢成了他。

时光如梭，我因思念，或者其他。

我见不到你，想着你若是遇到这种事情，会如何去做，你见到什么会微笑，看到什么会气恼。

我做每件事情之前都想到你，做每件事的时候都想让你开心。

我想着“要是你在，我这样去做，你会点头吗？会不会愿意夸我，说我没做错。”

我每天每天都这样想，埋进骨髓，成了习惯，所以后来啊，连我自己都不曾意识到。

原来光阴荏苒，我已然活成了我心目中，你的样子。

似乎是一个人独处的空间，让他有了更多思考的空闲，似乎是因为他在没有简隋英的日子里，曾那样歇斯底里，竭尽全力地模仿那个人。恨不得能将自己拆碎了，换为简隋英的倒影。

总之，很多曾经的小细节，很多让他渐渐忘怀的事情。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，那些往事，犹如潮汐退去后，裸露出的湿润滩涂，他孤零零地站在海边，海浪已经熄了。

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楚。

那既然这样，我就把我变成你，我们，就不会再分开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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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遍已修